王放带人追击数日, 已至兖州。
卞巨率数百残兵退守东郡, 和城内数千守军一道, 闭了城门, 坚守不出。
白水营此时已取得全面主动。在东郡外围扎营筑城, 修筑工事, 切断出城的道路。
只要攻克东郡, 奸臣便无处可遁。
但东郡城高墙厚,物资储备丰富,城防设施精良, 非轻易能克。
白水营也只得暂时围城,一边休整补给,檄文和告示雪片似的往外发, 一边商讨破城之策。
紧张开会的时候, 王放坐上首,却没怎么发言, 慢慢啜一杯酒, 有些坐立不安。
龚节注意到他心思不静, “公子, 有何不妥吗?”
王放猛地摇头, 笑道:“没……没什么。我在努力思考破敌之策。”
思考的内容则有些不足为外人道。虎牢一战大捷, 白水营人人庆贺,士气增至顶点,大有一举并吞八方的势头。
阿秦留在后方洛阳, 任务是主持政局, 通过旧时的官僚网络,慢慢收拢全国的人心。
这一点她能胜任——并非是因为她有多大的治国之能。其实她连奏章上的字大约都认不全。
可单凭“前太后、现豫章郡君、东海先生夫人、曾经的白水营主母”,这几样振聋发聩的多重身份,就能把以前的熟人朋友尽数招徕,作为她的得力手下。
至于各项公务的具体实施方策,侍郎糜幸经验丰富,政事专熟,也用不着她从头学起。
再并留守一个淳于通,带三千精兵,目的只有一个:保障洛阳防务治安。
还有白起也回到她身边。他和他的罗马兄弟性格上微有不同。张良喜欢指挥军队做将军,因此留在东郡,继续带领赵黑的部队;而白起对中国武艺更感兴趣,自荐做了秦夫人的保镖,顺带和亲卫里的一干高手日日切磋。
因此现在洛阳城里的留守人员,说少也不少,算是有点人气儿。
捷报应该已传到她耳中了。不知她会开心成什么样?不知她在听到卞巨狼狈逃窜,最后不得不把主帅袍子也脱了丢掉,换成小兵服色,这才勉强逃脱的悲惨情状,会不会掩口而笑?
此一战,他十九郎虽未全权指挥,但也亲身冲杀,小立战功,向全体将士证明了他并非只是个等待被救的绣花枕头,而是可以肩负责任的有志青年。
他登上高坡,望着东郡那铁壁般的城墙,心中却驰骋向西,想变成一只鸟,飞到洛阳,跟她炫耀个痛快。
这心思一日比一日强,惹得他一天比一天神思恍惚。
贴身带着她那翠色彩绣小抱腹,折成小小的一块,每天偷偷拿出来嗅一嗅,香气日渐淡了。
终于有一日,在白水营众将否决了第二十个攻城方案之时,他大胆提出:“要不我回洛阳,跟秦夫人讨个策?”
众将哗然。秦夫人确实有点领袖素质——不猜忌,不争功,不贪财,不好色,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做荒唐事,且懂得如何调和手下的人际关系。
但这并不代表她能领军打仗,兵出奇策啊!
给了她一卷《孙子兵法》,她认认真真从头啃,遇到不认识的字还查字书,进展奇慢,至今书签还夹在一半之处。
战争的嗅觉要靠多年培养。并非一拍脑门就能拍出妙计。
向秦夫人讨策……还不如去问城外百姓呢。他们见多了大军来来去去。
王放若无其事地改口:“听听淳于将军的看法也是不错的。况且政务什么的,积少成多,怕她胜任不来。我起码还看过几个月表文,批过不少奏章,也该回去检查一下,看一切是否已入正轨。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苗头,可以及时纠正一下。”
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多了。众人先后表示同意。
“也是。十九郎留在前线,毕竟风险太大。这里也不是非有你不可。”
王放半条腿都跨出去了,听闻这话,赶紧回头,澄清一句:“我可不是怕死啊!”
大家埋汰他:“是是,就怕你被卞巨再捉回去关着。”
王放一个激灵,瞪了大伙一眼,随即哈哈一笑。
眼下他心态十分阳光,那些阴森森的回忆,伤不到他。
他忽然说道:“对了,东郡急切攻不下来,不如先不攻。你们看到从城里飞出的信鸽没有?卞巨在向他在各地的狗腿子召唤援军。据我所知,安丰、豫州、北固、昌邑,都有和他关系紧密的诸侯。这些人若派援兵,其众虽多,莫相归服,军无适主,一举可灭。咱们要做好出击的准备,将他们一一击破。围城是假,消灭援军是真。等把他的援军打完了,他无路可走,自然会开城出降。”
这一招“围城打援”,是他小时候玩蚂蚁时总结出的战术,算是“战争嗅觉”。
众人一听,大呼有理。
“就这么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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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放将军务交给属下,知道都是竭诚死士,他放一万个心。
不过顶着个天子的名头,要出行,算是“御驾亲征”,别人绝不容他一人独行。
好说歹说,护卫队减到了五十人——五十个亲兵护在他前后左右,都是龚节过去的羌人卫队。
嫌坐车太慢,大家一起纵马驰回洛阳。
如今回洛阳的大路已经肃清了所有敌人,宽阔通畅,路边排排巨树,枝生新叶,夹杂细碎花朵,美不胜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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